自2019年初,商玉蘭(化名)開始出現(xiàn)易疲勞、腹痛、肢體酸痛、貧血等諸多不適并逐漸加重,因不適難忍先后多次急診就醫(yī),均未獲確診。2019年7月29日患者以“腹痛待查”收治我院,完善諸多檢查后未獲明確診療線索。其主管醫(yī)生致電門診化驗室:希望觀察該患者外周血有無破碎紅細胞,以幫助判斷是否存在血管內(nèi)溶血。
我在仔細閱片后評估:患者外周血中僅偶見破碎紅細胞,似不足以構(gòu)成其中度貧血病因。但意料之外的是,其外周血片可見嗜堿性點彩紅細胞,占比約15‰。我立即查閱其病歷資料,見如下描述:“其腹痛伴有惡心、嘔吐,伴周身乏力不適,伴腰、背、臀部麻木刺痛感。”
根據(jù)上述癥狀特點,結(jié)合“點彩紅細胞”線索,我考慮到“鉛中毒”的可能性,在與主管醫(yī)生溝通之后共同來到病房。初見商玉蘭,她面色暗沉、唇紋較深、神情憔悴、情緒焦躁。
當(dāng)了解到商玉蘭在出版社工作,有機會接觸印刷品時,我建議她進一步排查血鉛濃度。沒想到的是,商玉蘭一口回絕。她認為自己從事管理工作、與刊物直接接觸較少;平時又不化妝,“鉛中毒”的排查方向聽上去就很扯。而且,在經(jīng)歷了漫長的病痛折磨、連日抽血并接受各種檢查卻查而無果、工作生活上又耽誤了諸多事情后,商玉蘭已不愿再配合在她看來是無稽之談的血鉛檢查。
雖然碰了壁,但我還是能夠體諒她的處境和心情:作為一名干練的職場女性,商玉蘭遇事會有自己的見解和判斷。特別是在久經(jīng)病痛折磨卻未獲得預(yù)期診療進展的狀況下,無助、煩躁、信任危機也隨之而來。
“雖然我并不能確定是鉛中毒,但是您的貧血、腹痛、惡心嘔吐、周身不適、軀干肢體麻木刺痛等莫名其妙的癥狀,卻都是鉛中毒的典型癥狀。同時,外周血中存在點彩紅細胞,也是鉛中毒相對特異性的實驗室表現(xiàn)。”我嘗試與她溝通,“您在工作中也確實不能完全排除鉛的接觸史。既然已經(jīng)飽受病痛折磨,不妨抓住這條線索,再多抽一管血試試。萬一真的是,咱們也就能夠?qū)ΠY下藥了。”
商玉蘭勉強采納了建議,于次日抽血外送,3天后她接到外院電話回報:血鉛達到1214(正常范圍是400以下),尿鉛達到14(正常范圍在0.07以下),鉛中毒得以確診。
對此,商玉蘭如釋重負。在轉(zhuǎn)去?漆t(yī)院治療前,她向我表達了謝意并互加了微信。之后了解到,商玉蘭在接受驅(qū)鉛治療后,立竿見影、療效顯著。更加出乎意料的是,商玉蘭聯(lián)想到了病弱的老父親。一年多來,父親因為乏力、不思飲食、體重銳減、身形暴瘦,于各大醫(yī)院輾轉(zhuǎn)求醫(yī),卻一無所獲,甚至一度被懷疑為精神疾病、抑郁癥。
意識到老父親的情況和自己有所類似,商玉蘭立即安排父母接受血鉛檢查:二老均確診為鉛中毒。特別是重癥的父親,首次輸液治療后即胃口大開,為期7天的第一療程,體重從入院時98斤增長到出院時120斤。
作為檢驗醫(yī)師,我們在日復(fù)一日的奔忙中,終日與冰冷的儀器相伴,仿佛與臨床診療漸行漸遠;我們的專業(yè)價值也仿佛被定義和局限在一張張的化驗單中。偌大的醫(yī)療體系中,很多時候似乎看不到我們的身影、聽不到我們的聲音。
但商玉蘭的案例,無比堅定了我的職業(yè)信念:即便身在大后方,憑借一臺顯微鏡,我們也可以練就“鷹的眼睛”;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,勤于觀察、善于思考,我們也一樣可以成長為排查疑難雜癥的排頭兵。在這里,我們每個人的崗位都很平凡,平凡得就像一個個螺絲釘;每一天的工作都很繁瑣,繁瑣得令人倦怠。但如果思考再多一點、付出再多一點,哪怕是在平凡的崗位上,也能發(fā)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(責(zé)任編輯:華康)